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[转帖全本] 【将君令】(全)作者:最是一年明冬月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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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将君令】(全)作者:最是一年明冬月

                将君令


作者:最是一年明冬月

字数:107153

  楔子

  永昌十四年冬月十七,封泰新任单于淳维,集众部于玉门。魏三军再征塞北
。熙帝封若妃之兄、乔云飞为从四品宣威将军;五月后,擢正三品云麾将军,授
三军统帅之权。

[ 本帖最后由 贼仔 于 2013-3-30 23:02 编辑 ]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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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01新将立威

  永昌十四年冬,塞外的寒风日渐凌冽。一望无际的黄土地上,牧草枯败、一
片贫瘠。

  时隔两年,塞北封泰各部又蠢蠢欲动。每到冬近,居住于贫瘠土地上、耕地
稀少的封泰人的日子便份外难熬,非要进关内肆虐一番,方能度过一个稍丰盛的
年。

  更何况,两年前十三城尽失的耻辱犹在,各部族也自这当头一棒中清醒过来
,才知道魏国如今已不是当年那朝纲不振、内乱纷扰的模样。年纪轻轻不足而立
的皇帝亲征,把争夺单于之位、沈迷酒醉灯红的各部一一击破,更是封泰国的奇
耻大辱。这两年年轻的淳维单于一统各部,便厉兵秣马,誓要卷土重来、一雪前
耻。

  眼见著边塞日有小规模骚扰,各兵士也自心中升起一股焦躁之情。盖因如今
的大将军王慕飞,自视甚高却又武功平庸,乃是武将世家的世袭子弟,与三年前
屡吃败仗的王默乃是表兄弟,在军中素有「小王将军」之称。

  如此为将者,眼高于顶因而刚愎自用,又围拢了一群也是世家出身的阿谀拍
马之辈,同臭相聚,又以种种阿堵物收买了一批贱狗心腹,更是搅得军中乌烟瘴
气。

  当兵士都瞧不起为将者是,更是令行如狗屁,军纪滥如泥。本来大半年前数
名兵将联名上书,恳请皇帝撤了其职,谁知道半年过去,这事儿尚未成过眼云烟
,转手又将他提拔上来。武夫们不懂朝政,只觉朝中世家竟然能力压皇帝再用此
废物将军,都是憋了一股闷火在心,却无论如何也不愿相信联名之事是被他们英
明的皇帝抛诸脑后了的——两年前魏熙帝化名亲征,礼贤下士,屡破敌城,早已
在军中竖立了良好的君威,收获无数忠心耿耿。

  所幸的是,与王慕飞一同被提拔的,还有新任的宣威将军乔云飞。

  昔日燕城之役,飞骑校尉乔云飞之名仍犹在耳;其旧部更在此役后纷纷擢升
,仍有不少留于驻北军中。如今销声匿迹两年的乔云飞再获擢升,虽然只是小王
的副将,也令军中的老兵蛋子们稍稍安心,期盼不已。

  却说这乔云飞副将,确确实实在新任之后便立了数威。眼见此际正是厉兵秣
马时节,到任便严厉地惩处了几个聚众开赌的,却也著著实实得罪了顶头的上司
小王。但凡有些见识的小兵,心中无不大感痛快,便连些吃饭端水问话的小事儿
,对他也是恭敬万分。只那些稍稍有阅历的老兵将们,心中暗自担忧:这乔云飞
望去不过二十几许,细皮嫩肉,虽则有之前的功名在身,一时半会儿那王慕飞不
能奈他如何,但日子久了军中作战安排、人员调派等各种事宜,恐怕真有隐患—
—端看当日各阶层兵将联名上书,也没将这姓王的给扳倒咯,可见其君宠之深,
以后的日子,说不得便要不宁咯!

  此际一名兵士张雄,便是如此在心中算计。

  这张雄原本仅是一个走江湖卖艺的,前十年间外戚乱政,日子益发过得辛苦
。张雄便狠狠心仗著有几下功夫,投入军中,反正他是「一人吃饱、全家不愁」
的。正是因为在五湖四海流浪久了,也见惯了各色人等的嘴脸,做过小二跑堂,
当过镖师护卫,开过桥下卖艺场,自然也见多了人情世故。此时听著那几个私下
开赌的老油子随著军杖「嗯嗯啊啊」地惨叫,也不去瞧什麽热闹,自隔著一层层
围观者,衔著根长尾巴草剔牙算计:方才乔云飞巡视军杖,一见赌桌立时下令立
刻处罚,还叫来军中各众观刑以儆效尤。

  待到王慕飞得到消息与亲兵赶来,那刑罚却是已经进行了大半了,当下脸色
就难看了起来。「我是将军还是你是将军?」一声质问,竟是一点不顾同僚之谊
,官威十足。

  那乔云飞却犹如没听见这话中的刺儿意,只是平静答道:「将军自然是将军
。只是这军令如山,这几人忤逆军令,公然聚赌,立时见罚,将军可有别的要加
罚的?」

  王慕飞被他义正言辞地一堵,当下不好再在众人面前纠缠不清,按捺下怒火
不再多说。只是心头恨著乔云飞如此不知情识趣,竟然连自己的人都要找了茬去
!可见这是早有预谋、公然挑衅了。

  原来这王慕飞本是一个眼高于顶的自大草包,又是在繁华帝都玩惯了的纨!
子弟,原本也没什麽花花肠子。只是偏袒心腹、兄弟乃是人之常情,又好面子,
久而久之,辖下便被弄得一塌糊涂。然而自那次联名弹劾事件过后,却是凡事都
埋了个分清「敌我」的影子,不免事事琢磨,此次起复,誓言要「顺我者昌逆我
者亡」。

  张雄虽然坐在角落,这一幕也是看得清清楚楚。只见这乔云飞方才二十几许
,文文弱弱白白净净的,长得如黄花大闺女,比起王慕飞那十足的官威来,竟然
也丝毫不见退缩,倒是个有能耐的。他自不会随了大流搅入这二人的争斗之中,
此刻坐的远些,也是怕那些受刑者回头想起这丢脸的事来将围观的低级军士报复
一二。然而此分此际,他却心中隐隐觉得,这乔云飞恐怕是要占上风一些——当
然,皇帝老子怎麽想,还是两说的。

  02亲兵

  暗夜降临,朔风刻骨。营里众军士早就经过一日的操练,纷纷躲到厚厚的军
帐中休息放松去了。有那稍有些权势的,此际随了王慕飞早溜达到城中妓馆逍遥
;有那无权有势的,却也找个军帐中的低等军妓排解;只有那些无权无势的,此
际只有围坐在一起说说笑笑,权且度过这短暂的睡前光景。

  一柄柄木柴火把点燃、一堆堆篝火生起,白日里严肃又紧迫的操练氛围算是
稍稍松了一些。然而不多时便有各营帐传来呼喝,喝令众人熄火、睡觉。要知道
这一日日的木柴,也是有严格定量,不得多加浪费的。

  于是,军营中渐渐安静下来,人畜不闻——只那站岗放哨的除外。

  此刻这张雄便正搓著手、抖著脚,站在寒风中瑟瑟发抖,一面心中骂娘。却
原来那换岗的夥计巴结上了王慕飞一个七拐八杆子的心腹的弟兄,便早早下了岗
跟著去嫖妓,却独留他在这处多站上一个时辰,自然是心下愤恨不已。一般来说
两人一队、站上三个半时辰便有人换班,但今日不巧,刚刚好另一个同班的兄弟
拉肚子借口开溜,竟是一拉拉了两个时辰。

  只这张雄没有想到,祸兮福之所倚,今日的霉运却是他难得一遇的好运势。

  夜深人静时分,忽而听得一步一步极其规律的脚步声。两只黑影慢慢靠近,
而张雄的身子越站越直。随著渐近火光,张雄依稀辨认出为首的,果然是新任的
宣威将军。

  「你是哪一什哪一伍的?」

  「禀报将军,小的是步壹师左行甲一什庚三伍的张雄!」

  「为何只有你一人在此处守岗?」

  「回禀将军,小的同伍刘二狗本与我同岗,只是今日他吃坏了肚子,拉肚子
去了。」

  「他去了有多久?」

  「嗯……约莫半个时辰。」

  「是吗?」乔云飞淡淡道:「竟敢谎报?此前我曾路过,也不曾见他人影?


  心中一慌,张雄立时扑下来跪地:「请将军赎罪!小的只是……见刘二狗今
日恐怕是吃坏了肚子、所以坏了规矩……怕将军罚他太重,所以……所以少报了
时候!」

  那乔云飞静默一瞬,道:「如若人人都如他一般擅离职守,人人都如你一般
隐瞒不报,那封泰要打进来是容易得很。」却也不见他有白日那麽大的怒气,只
是淡淡道:「罢了。你起来吧。刘二狗私自离岗,又不上报,罚多守两夜。十九
,你就留在这里替他站哨。等他回来你督著,到时张雄你自去休息吧!」

  「是!」身后那亲兵躬身得令,立时站到了张雄这侧。张雄这才得得空抬眼
望去,只见火把之下,这乔将军甚如虚影,上半身泛著暗淡的橙光,因而显得甚
为精致。

  待见那如白玉石头般冷淡漠然的脸庞回转过去,身影渐渐走远,张雄这才转
过头来看向旁边站在阴影中的那名陪岗者。模糊中也看得不是特别清楚,只觉这
人身形高大,给人犹如石头一般的阴沈感受。

  张雄惯会来事儿,便道:「这位兄弟,今天连累你了。」

  那人言简意赅:「军令。」

  张雄又问一堆:「这位兄弟怎麽称呼?可是乔将军亲兵?为甚将军要你值岗
……」

  那人却只答了第一句:「寒十九。」竟非一般的不好相与。

  半个时辰之后,刘二狗这才姗姗归来。张雄一个暴踢踢中他屁股。「哎哟!
」那人痛叫一声,张雄却不敢多说些什麽,正要离岗回帐,却被一只硬邦邦的手
攀住肩膀。

  「我有事,一个时辰。」

  张雄正待挣扎,却觉肩上的手如一个冷硬的铁爪子一般,分毫不动。心中不
由暗骂,小小一个亲兵,也懂得作威作福!改日见到将军,好好地告上一状,看
你还这拽样儿不!口中说著:「寒兄弟既然有事,那小弟在这里守著也是应该的
。本来就该是我的岗……」

  寒十九也不再多说,脚步轻而急促地走了。

  深沈的夜幕下,一座座军帐重重叠叠而立,行走其间,犹如行走了一片另类
的森林之中。军帐也有等级档次,那黑油油一层糙布制成的,便是普通军帐。这
些军帐,也不知用了多少年。若是凑近去,定会嗅出一股子怪异的味道。

  略微厚重些的,则是将军之帐,往往又有几个小帐围绕,乃是亲卫住所。这
些军帐,外表看来与普通军帐并无太大差异,但是内里却是天差地远。伍以下多
是大帐篷,睡通铺,而从百夫长开始,福利逐步提升。百夫长四人一帐,千夫长
两人一帐,统军以上则每人一帐,将军则另有亲兵、勤卫、参将、讯兵等等环绕


  寒十九匆匆走向宣威将军帐,然而步伐却越走越慢。

  待到左绕右绕,终于走到那顶被众多帐篷环绕的帐篷前时,不由得又停下了
脚步。

  四周静谧无声,连鸦雀也休憩了。

  他微微侧头,慢慢贴近了那厚厚的帐篷帷幕。

  将军之帐,其实源自封泰,少则两层多则三层,第一层防雨防风,第二层保
暖,若是有第三层,则往往是更为奢华的。每层之间,又有略微间隔,更为隔音
隔风,往往帐内高声喧哗,帐外仍旧听不清词句。

  然而饶是如此,寒十九仍旧听得帐内传来些微断续的呻吟,不由得呆了一呆


  半晌,那声音时断时续,时低时促,而又隐隐约约,让人听了就如被猫爪子
在心间挠了一挠,百般瘙痒。

  终于,寒十九重重咳了一声,以手撩动那帐布,发出些声音来。

  帐内的动静,立时凝固。

  过了一时,他才掀开门毡走进,在最后一层门帘之后禀报:「寒十九守哨归
来。」

  又是半晌,门内人一声叹息:「你既知我不喜,竟然还是回来。你进来吧。


  03难言之隐

  又是半晌,门内人一声叹息:「你既知我不喜,竟然还是回来。你进来吧。


  寒十九果然掀开帘子走了进去,一股熏香暖气扑面而来。

  绕过普普通通的桌案、座椅及屏风,却是满目奢华的寝具。

  一人长发垂腰,半坐半斜靠在卧榻之上。哪怕盖著锦被,仍能看出其修长而
流利的身线,简直耀花了人的眼。

  美人卧榻,白日的冷漠所遮盖的妩媚之气便弥漫了整个空间。寒十九垂下眼
帘,不敢再看,只盯著那布满薄汗的颈脖,慢慢咽下一口口水。

  乔云飞道:「今日你不用守夜了。」

  寒十九却谨慎地答道:「皇命在身,十九不敢有违。皇上命我等日夜看顾将
军安危,十九不敢有违。」

  乔云飞不愉地静默半晌,突然气急地重重一锤床铺:「拿箱子来!」

  于是十九娴熟已极地自房角大箱中取出一只精巧的箱子,又开了锁,恭敬地
双手呈给乔云飞,自己却举步退出帐室,悄然站在帷幕夹层之中。

  乔云飞接过箱子,却不打开,流光自眼眸中流转,似是若有所思。

  时光似水,军营还依稀是当初模样,谁又能料到不过短短数年,物是人非。
似乎宫中方一日,世上已千年。记忆流转,不知觉间思绪便飞到了半年之前……

  「皇天在上……我李熙……在此郑重立誓,恳求天父地母保佑云飞度过此劫
,吾愿减我阳寿、斋戒三年、全心治国、日日虔诚供奉……」这祷言犹如一道阴
魂不散的咒语,缠绕在难产的他身边,犹如过了一辈子般长久。

  良久,乔云飞终于积蓄出一丝气力,艰难地开阖了嘴,笑容却令李熙痛彻心
扉:「我赢了。」看著床前李熙泪如雨下、悔不当初,在终于畅意、惬意地吐出
胸中浊气的同时,乔云飞自己的眼泪,也一滴滴如珍珠般滑过鬓角。

  意识越来越模糊,然而仍有一丝不甘,在心底激荡,越发痛楚,益发刻骨铭
心:窥觊许久的自由,近在眼前,可他竟然,再没有一丝一毫的机会去品尝那味
道!原来一生竟